韩咏红：艾未未在西方“失宠”因“变节”

行为艺术家艾未未又成了媒体批判的对象。这回朝他开炮的不是中共喉舌人民日报社旗下的《环球时报》，而是英国时政艺术评论周刊、报纸，可能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欧洲语系报纸。吊诡的是，西媒对艾未未人品的一些评价，与《环球时报》表现出相当一致性，包括自我中心、兜售异见人士的形象，行为不一致等，简而言之是在“作秀”。

2月中旬，艾未未配合柏林电影节期间举行的“和平慈善晚宴”，在柏林音乐厅外的罗马柱上挂满了1400件使用过的救生衣，主题是提醒欧洲人关注难民危机，纪念逃难中溺亡难民。

这些救生衣来自希腊的莱斯沃斯岛，这座小岛是每天成百上千难民乘船逃离土耳其之后的着陆之处，艾未未去年12月底以后频繁到该岛进行创作，同时收集难民遗弃的救生衣。

密密麻麻的橘红色的救生衣十分醒目，引起的争议也不小。《华盛顿邮报》发自柏林的报道形容，有参观者肯定作品让他们思考难民的苦难经历。

不过，质疑声也一样突出，例如有市民在推特上质疑：“艾未未是关注难民，还是为自己的利益利用了难民？”也有人愤愤不平认为，柏林为难民已经付出极大努力，艾未未的作品应该搬到别的地方去。柏林文化局国务秘书蒂姆·雷纳（Tim Renner）更在面簿上直指，艾未未让慈善晚宴宾客穿上金属制救生衣，做法“粗鄙”（obscene）。

其实，通过粗鄙与惊悚的手法来吸引受众注意，已经是艾未未的惯用手法（记得他的“比中指”系列作品吗？）只不过他过去的批判对象是中国，现在他调转枪口，高调讨论对欧洲国家而言交织着道德困境、治安威胁与财政压力的难民问题，刺痛了欧洲人的神经。

这还不是他近期最具刺激欧洲人的作品，今年1月31日，艾未未头朝下卧躺希腊海滩边，模仿一张被世界媒体广泛转载叙利亚男童溺毙照片，引起哗然。英国的时政艺术周刊《旁观者》痛批这项行为艺术“粗俗、轻率和自我中心主义”（crude, thoughtless and egotistical）。

《旁观者》早在去年8月，就撰文引述艺评人指艾未未是很棒的异见人士、糟糕的艺术家，仅凭借张扬的姿态与受害者形象才被西方推崇。受尊敬的意大利策展人波纳米（Francesco Bonami）尤其不客气地说：“我讨厌艾未未”，“我觉得他应该为他的艺术坐牢，而不是因为他的不同意见……他利用异见推广他的艺术”。

无独有偶，《旁观者》开始质疑艾未未时，艾未未正好口风突变，宣布由于中国政府许诺他出国，他已与政府和解。他还肯定中国政府逮捕律师是“按法律程序办事”，在中国自由派人士群体里引起一阵“偶像坍塌”的五味杂陈。

阴谋论的分析，会认为欧洲艺术家是因为艾未未“变节”才对他转态，我无法证明这是否属实，但就事论事，从这一两个月来，欧洲媒体对艾未未作品的批评——艾未未对难民问题“没有想清楚”，艾未未对欧洲难民问题的激烈辩论毫无贡献，自我中心……这些评语用于形容艾未未此前批评中国时政的作品，似乎也都用得上。

更直白一点说，艾未未是倾向简单的艺术家，可以说他的作品是出于单纯的人道主义关怀，也可以说他占据道德高地，对问题的表达属二元对立的非黑即白，不论在批评欧洲难民问题或是中国的言论自由，恐怕都有这个毛病。

不过，“简单化”不构成官方审查艺术家的理由，艺术家也不需要负责解决复杂的社会问题，那是政治人物的工作，艺术家可以只负责批评。但艺术家的批评需要体现出思想的穿透力，如果仅有强烈的姿态，那与政治宣传也没太大区别。与此同时，艺术家代表的是理想与最高标准，他只需要提问题，不负责找答案，社会人士期待艺术家指明前进的方向，往往也是一厢情愿的不切实际幻想。

去年8月以来，艾未未的偶像形象持续变色，这未尝不是好事。艾未未还是那个艾未未，当一些人寄托于他身上的光环褪去后，相信他会继续以顽固、张扬的姿态创作，而那些依然希望为中国寻找出路的人，也将放弃偶像，转而从现实的着眼点去努力，为国家发展寻找可行的解决方案。